有人說忠信是個標準的好丈夫,但凱莉知道有更多的人覺得他們兩個並不相配,奇怪凱莉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如她的男人。

          凱莉是那種舉手投足都帶著點驕氣的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溫室花朵,出自經濟環境優渥、父母寵愛的家庭。

          而凱莉除了聰明漂亮,還十分積極上進,兼且能言善道辦事俐落,所以在職場上備受上司賞識。目前雖說不上身居要職,但那肯定也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忠信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叔叔對他還算不錯,但一早聲明忠信高中畢業後,就不會再負擔他的衣食住行及學費。忠信倒也毫無怨言,自己半工讀念完大學。

          他是個守本分兼且勤勉的人,功課一直很好,又樂於助人,所以人緣頗佳,然而忠信身高樣貌都僅是中人之姿,人如其名,性格忠厚誠信,老實得近乎有點木訥,絕對不是鋒芒畢露的凱莉喜歡的類型,再者忠信也沒有多餘的錢和凱莉那幫人一起吃喝玩樂,是以同學數年,兩人一直只是較熟的同學,勉強算是朋友。

          即將上大四那年暑假,凱莉出了車禍,傷勢頗為嚴重。

          剛開始,朋友同學都十分關心,男友也表現得心焦如焚。

          後來凱莉的情況雖穩定,卻一直昏迷不醒。她無知無覺的躺在那裡,面目浮腫,從前的美貌蕩然無存,醫生不肯定她會不會甦醒,也不肯定她甦醒後是否能夠完全康復。

          一兩個月下來,朋友同學的態度開始冷淡,漸少理會。最後連凱莉的男朋友都打退堂鼓了,只有忠信仍然殷勤探望問候。

          凱莉昏迷了一百多天才醒來,冰雪聰明的她很快的發現雖然桃花依舊舞春風,但人面已不知何處去。

          那時與她天天玩得不亦樂乎的一群好朋友沒有一個真正在乎她,而她的男朋友,如今竟與她所謂的知己閨蜜成了一對………………

          凱莉深受打擊,但驕傲的咬牙撐過去了。

          她持之以恆的做復健、針灸治療,努力鍛鍊萎縮的肌肉。數月後行走已不需要柺杖,受損的左眼視力也恢復正常。

          康復後的凱莉看起來還是從前那美麗的凱莉,但她對朋友的選擇有了絕大的改變。

          貌不驚人平實無奇的忠信成了她最要好的朋友。

          那時忠信已畢業,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時間與經濟都寬裕了許多,經常過來看望凱莉,陪她聊聊天散散步什麼的。

          也許是因為寂寞,凱莉漸漸依賴忠信,兩人關係終於再進一步,成了戀人。

          休學一年後凱莉回校修完學分取得文憑,然後找到理想工作,然後順理成章的跟忠信結婚………………

          凱莉父母對忠信這個女婿倒也挺滿意的。

          忠信除了外貌稍遜,怎麼說也是個規規矩矩勤勞本分的孩子,對凱莉又是千依百順。凱莉的父母沒什麼好挑剔的。

          然而或許忠信對凱莉實在太過忍讓縱容了,凱莉的態度漸漸跋扈。

          凱莉的脾氣本來就有點驕縱,車禍後收斂了許多,但因為職場得意,不自覺的又自滿自傲起來。

          她聰明反應快,許多時候會看不順眼忠信的溫吞,覺得他遲鈍。

          一次忠信說起兒時父母曾帶他去加州迪斯奈樂園的往事,凱莉突然想到忠信的父母生前都是醫生,在忠信八歲那年因一次醫院大火,逗留現場搶救行走不便的病人雙雙英勇罹難。

          那時跟忠信只是普通朋友,聽了雖感嘆惋惜,也沒怎麼在意。這時想起突然心生疑竇。

          「你爸媽都是醫生,家裡環境應該很好才對!」她說。

          「應該不錯吧!」忠信說:「我記得那時住在新店一間洋房,前後花園都很大!」

          「你是唯一的孩子,他們的遺產不都應該歸你承受嗎?」凱莉問:「怎麼你卻一文不名?」

          忠信楞了一下,「遺產?」

          凱莉略有點法律常識,「你那時年幼,應該有人替你監管父母遺產,然後你成年後歸還你才對呀!」

          忠信搔搔頭,「我沒想過這點!」

          凱莉沒好氣,「你呀,真不知你是老實還是笨!自己的事都不管!」

          她並不是貪錢,不過凡事喜歡堅持原則而已。

          「還不去問問你叔叔!」

          「這啊……………」

          其實忠信當時雖年幼,卻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此刻被凱莉逼著,不得不告訴她,「我爸媽的確有遺囑,指定叔叔做我的監護人直至成年。我想假如有遺產應該也是叔叔監管…………」

          凱莉皺眉,「那你還不去問問你叔叔!」

          忠信覺得此事難以啟齒,猶豫著不肯去。

          「還是不要吧!」他小聲說:「假如有叔叔一定會歸還!叔叔照顧了我這些年,我怎麼能再去跟他計較這些?還是不要問,免得傷感情……」

          凱莉嗤笑,語氣滿含譏誚,「傷感情?你們還有感情可傷嗎?」

          忠信知道此事不提猶可,一提起凱莉不免又要生氣,趕緊賠笑,「過去的事,別再想了吧…………」

          其實忠信自己也不是不傷感的。

          在叔叔家這些年,無論他如何努力視叔叔嬸嬸及堂弟堂妹如一家人,他們對他都冷淡的保持著距離。

          搬離叔叔家之後,一直都是忠信單方面的關心問候,叔叔嬸嬸他們莫說噓寒問暖,連虛應故事的一句話都很少。

          那時凱莉主動提起結婚,忠信是求之不得,但原想多存幾年錢才舉行婚禮,可是凱莉不想等。

          凱莉那十分洋派的父親笑著叫他不要計較這些,就按西人的習俗,婚禮費用由女方負責…………

          當然忠信並沒有奢望叔叔會有負擔婚禮一部份費用的表示,凱莉及她的父母也沒有,但是當凱莉發現叔姪至親,忠信的叔叔竟只給一封比普通朋友略厚的紅包作為賀禮時,不禁大為不滿。

          忠信只得維護叔叔,解釋,「叔叔嬸嬸在鬧離婚,叔叔肯定心情很不好,沒有心思去想這些………………」

          之後凱莉常叫忠信濫好人~~有時是開玩笑的,有時卻是頗為不滿的指責。

          忠信總是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但凱莉卻愛堅持原則,有時幾近得理不饒人,常為了一些忠信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跟忠信鬧彆扭,而忠信一昧息事寧人賠盡小心。

          然這遺產一事,忠信倒是無論如何不肯去問叔叔。凱莉發了場脾氣也無可奈何。

          不過她到底不甘心,偷偷找徵信社去調查。

          當她把調查結果摔到忠信面前時,忠信十分愕然。

          「你別告訴我養一個小孩十年,會花掉將近一千萬!」凱莉的表情有點洋洋得意。

          數目雖是意料之外的大,但忠信既已決定不追問父母遺產一事,數目是大是小不會讓他改變決定。

          他嘆了口氣,「凱莉,妳何必這麼執著呢?」

          凱莉理直氣壯,「這是原則問題!如今有證有據,我想聽聽你叔叔怎麼解釋!」

          忠信沈默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叔叔若有心還我,不必我問也會還我!他若有心侵吞,一定早做好準備!財產信託人雖不能挪用資金做私人用途,卻有權做投資,叔叔只要一句投資失誤全軍覆沒即可解釋。難道我們還跟他打官司不成?」

          凱莉怔了怔,隨即把頭一昂,「打就打,理站在我們這邊,還怕他不成?」

          忠信又嘆了口氣,「只怕白花了律師費,得不償失,還要讓叔叔生氣難過!凱莉,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又不是~~」

          「李忠信!」凱莉氣惱的打斷忠信,「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為什麼事事畏首畏尾?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怕事的人!」

          她怒氣沖沖一把抓起徵信社的報告撕爛,摔向忠信,「既然你不在乎,我幹嘛要在乎?你以為我希罕那些錢?我家門縫裡隨便掃掃也掃出這個數目來了!我只是不服氣人家把你當糊塗蛋、當瘟生!你願意做縮頭烏龜,卻不問問我願不願意要這樣一個丈夫………………」

          那次發脾氣之後,凱莉每逢有不滿就常把「我不要這樣的丈夫」掛在口頭上。

          其實最初她只是說說,並沒有當真,忠信也總是誠惶誠恐的賠小心哄著她。

          然而這種話說多了,又常聽人說兩人不相配,凱莉漸漸被自己洗腦,真的開始有點嫌棄忠信起來。

          或許忠信不該一直忍讓著,但他天生不喜與人爭執,特別是凱莉,更何況他答應過岳父岳母會好好愛護疼惜凱莉的…………

          凱莉對忠信的逆來順受習慣了,發脾氣時口角益發放肆,有時氣起來甚至把忠信趕出去,鎖上門不讓他回家。

          忠信怕站在門口讓鄰居看見笑話,就會出去逛逛,直到凱莉氣消,發簡訊給他:「還不死回來!」

          一次忠信漫無目的亂逛,經過一間小麵店,想起還未吃晚飯,就進去吃碗麵。

          或許是肚子餓了,覺得味道非常好,尤其是他們的滷菜。後來忠信常在下班後去那裡買些小菜回家。被凱莉趕出來時也會去那裡吃麵,直坐到凱莉叫他回家。

          忠信跟小麵店的人不知不覺熟了。

          他知道當爐的年輕女子叫淑蕙,又聽見過淑蕙叫掌櫃收錢的老太太「媽」,所以推斷應該是母女共同經營這檔小生意。

          麵店生意不錯,但晚飯時分過後就空閒了,所以忠信吃完東西坐著划手機,麵店的人也不趕他走。甚至服務生下班離去,老闆還會親自不時替他添茶。

          這一晚凱莉因發現忠信再度替上司背黑鍋做代罪羔羊而發脾氣又趕了他出去。忠信信步走到小麵店,叫了啤酒跟滷花生豆腐海帶,慢慢吃著划手機……………

          「先生,對不起………」

          忠信一驚,抬起頭看見一張滿含歉意的臉。

          他從來沒有注意到淑蕙長得這麼清秀,眼神這麼柔和。

          「不好意思啊,我們要打烊了!」淑蕙微笑著輕聲說。

          忠信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慌。

          他弄不清楚這一陣驚慌是因為凱莉尚未致簡訊叫他回家,還是因為淑蕙的溫柔觸動了他的心…………………

          忠信確實並沒有歪念,不過那晚之後,每當凱莉發脾氣時,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淑蕙那張讓他心軟的臉。

          於是忠信被凱莉趕出來時,到小麵店坐一會兒,讓淑蕙的存在安撫自己不安寧的情緒成了一種習慣。

          當然他也會隨機跟淑蕙或老太太聊幾句。

          老太太大約很高興有人肯跟她聊天,所以忠信成為小麵店受歡迎的客人,老太太的話也漸漸多了。

          發現兩個女人的關係並非母女而是婆媳時,忠信十分驚訝,因為他從未見過男人在這店裡幫忙。

          「我兒子沒福氣早早去了!」老太太嘆息,「幸虧有淑蕙,不然我這個老太婆不知該倚靠誰!」

          「噯呀,」淑蕙輕嗔,「媽妳又來說這些話了!」

          雖是嗔怪,語氣跟表情卻是那樣的溫柔委婉,帶著點說不出的幽怨,又奇異的有著點令人神窒的甜蜜。

          忠信一陣迷惘。

          這樣的嗔怪,誰還會害怕做錯事挨她罵呢?

          然而,誰又會捨得讓她生氣不高興呢?

          那天晚上忠信做了個夢,夢見凱莉在罵他,然而夢中的凱莉卻是淑蕙。

          她雙眉輕顰,眼神帶怒卻含情,抱怨,「你好討厭喔!」

          忠信悠悠轉醒,耳邊仍縈繞著那句似嗔似怨更似撒嬌的話。

          凱莉的確常說他討厭,然而語氣是充滿憎怒的,彷彿真的很厭惡他。

          為什麼同樣的幾個字,給人的感受卻如此不同?

          他支起上身側躺,看著旁邊酣睡的凱莉。

          「妳是否真的覺得我不配做妳丈夫?」他默默的問她。

          那一刻,忠信終於決定誠實的面對問題。

          前年他嘻皮笑臉的纏著凱莉,「妳說我們三十歲生孩子,那現在應該開始準備了吧?」

          凱莉認真的想了想,「還是等三十歲再說吧!」

          「可是三十歲懷孕,生的時候不是三十一了?」

          凱莉皺眉,「不過差一年罷了,有什麼關係?」

          去年再提生孩子的事,凱莉竟然說:「我暫時不考慮,因為我對我們的婚姻沒有信心!」

          忠信萬分意外,呆了半晌才問:「為什麼?我不明白妳的意思!我們不是好好的嗎?」

          凱莉冷笑,「問題就在這裡了!我覺得有問題,你卻覺得沒問題!」

          忠信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不得不問:「妳不快樂?」

          凱莉再次冷笑,「我能快樂嗎?我們幾乎沒有一天不吵架!」

          其實不是吵架,是凱莉生氣罵他。

          應該說是他幾乎沒有一天不讓凱莉生氣才對!

          然而忠信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凱莉不生氣。

          凱莉實在太容易動怒,小至抽屜沒關好,砂糖灑在流理台面,麵包屑掉在地上,馬桶圈忘了放下,都會惹得凱莉發飆。

          有時忠信會覺得彷彿又回到從前寄人籬下的日子,事事都需小心翼翼…………

          或許,是他錯了,家,並不是自己幻想中一個可以放鬆放肆的地方!

          這個想法讓他感到有點哀傷,但是他努力壓制住那點哀傷,盡力去配合凱莉的要求。

          但有些事不是他做得到的。

          譬如凱莉覺得他溫吞,在事業上不夠進取。

          他已經很努力工作了,實在不知自己還能如何進取?

          身為下屬,成績的光榮讓上司佔,有過錯替上司挺,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嗎?

          他覺得反正都是爭不來的,還不如心平氣和的接受事實。

          凱莉卻十分不滿忠信總是替上司背黑鍋。

          她是個理直氣壯的人,事事講求原則。

          「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認?」她責問忠信。

          「不過讓總經理在客戶面前好下台罷了!」忠信解釋,「其實總經理也知道是自己的錯,讓他在客戶面前裝腔作勢的指責我幾句,客戶的氣也就消了,問題也好解決了。我這樣做,也算是維護公司形象,為公司利益著想。總經理不是不明白的,也不會讓我白吃這個虧……………」

          「別自己騙自己了!」凱莉扁嘴,一臉不屑,「你這種態度,只會讓人踩著你的頭上位………………」

          凱莉不認同他的想法,正如他有時也不認同凱莉的想法,但忠信知道爭辯的結果只會是凱莉勃然大怒,最後他還是得賠小心哄她,所以通常忠信講了幾句就故左右而言他以免把事情越弄越糟。

          凱莉常逼他換工作另覓良枝,但忠信不願意。

          忠信覺得自己或許只是一枚螺絲,但這些年來的努力,在公司已建立了穩固的地位。凱莉不明白他是一枚在重要位置的螺絲,凱莉也不相信他那位總經理是個合理明理的上司。

          「再這樣下去,你的名譽遲早破產!」

          忠信忍不住好笑,「哪有這麼嚴重!」

          「李忠信,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有多討厭?真不明白你做人怎麼可以這麼沒有原則!」

          忠信想了想,「凱莉啊,每個人的原則都不一樣,妳不能要求每個人事事都依照妳的想法去做…………」

          雖然忠信的語氣十分溫和,但這句話還是讓凱莉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不講理、我霸道嗎?」

          忠信知道凱莉又來扭曲他的意思了,本能的想解釋,但凱莉圓睜雙眼,指著大門咆哮,「滾出去,我看見你就討厭!」

          近年來的爭辯大都是忠信被趕出去,在外頭混幾個鐘頭,等凱莉氣消了寄簡訊叫他回家而結束…………………

          「我只希望妳能夠信任我!」他對著沈睡的凱莉低語。

          其實這句話他並不是沒說過,但是凱莉不是反唇相譏就是充耳不聞。

          或許,忠信惆悵的想,不能讓凱莉信任他,確實是他的錯…………

          然而忠信跟大部分的男人一樣,在感情上都是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雖然很希望凱莉能信任他,雖然很希望凱莉能快樂,卻沒有很努力的去解決問題的根源,只是天真的認為假以時日,凱莉會明白的。

          一晚忠信又待在小麵店裡等著凱莉叫他回家時,淑蕙的婆婆突然頭暈不適。看著老太太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似要昏厥,而淑蕙驚慌失措,忠信理所當然的見義勇為挺身而出。他即刻打電話叫救護車,並鎮定的吩咐淑蕙關店,之後又伴隨著淑蕙婆媳一起去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確定老太太只是血糖過低並無大礙,打完點滴即可出院,忠信好人做到底,堅持護送婆媳倆回她們在小麵店樓上的住家。

          經此一役,忠信與淑蕙婆媳的關係更加熟絡。

          他作夢也沒想到凱莉竟然誤會,以為他與淑蕙有染。

          忠信百口莫辯,而凱莉根本也不打算聽他辯解。

          這回她沒有吵鬧,冷著臉將忠信的衣物塞進兩個皮箱裡丟到門外走廊上,把忠信趕了出去…………………

          後來凱莉捫心自問,其實並不真的相信忠信出軌,她只是以這為藉口與忠信分手罷了。

          結婚後凱莉在職場上遇見不少青年才俊以及手握金權魅力十足的男人,漸漸後悔那時因感激而妥協,糊里糊塗嫁給各方面都不如她的忠信。離婚的念頭醞釀已久,但忠信儘管沒出息,卻絕對是個好丈夫,凱莉不知該如何用什麼理由離婚才不會讓人覺得她嫌棄忠信。

          她見過淑蕙,斷不信這荊釵布裙脂粉不施長相平凡的小婦人會是忠信外遇的對象,然而下意識裡太想離開忠信,所以一口咬定,絕決的跟忠信離婚。

          忠信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性格並不如何堅毅,費盡唇舌力圖挽回婚姻不果,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放棄,依凱莉的意願簽了協議書離婚。

          恢復單身後的凱莉在職場上依然一帆風順,但在情場上卻不如想像中那麼得意。條件好的男人自有許多虎視眈眈的女人,凱莉不可能是他們唯一的選擇,更沒有誰會像忠信那樣呵護遷就她。是以凱莉雖然約會不斷,能夠廝守終身的對象卻一直沒找到。

          一次朋友告訴凱莉最近忠信與淑蕙過從甚密,經常出入小麵店,甚至會在那裡幫忙。

          凱莉冷笑,「那時妳還說我冤枉他!」

          話雖這麼說,凱莉心裡不無訝異,難以相信忠信竟然真的會跟淑蕙在一起。

          然而她想想又覺得不應意外,一個沒出息的男人,也只該配一個那樣平庸的女子吧!

          朋友欲言又止半晌,終於說:「我們還是覺得妳冤枉了忠信。你們分開都一年多了,他那時要是跟那個女人真有什麼,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跟她在一起…………」

          凱莉不想繼續談論,聳聳肩差開話題。

          沒多久凱莉又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忠信的叔叔帶著兒女去歐洲旅行遭遇車禍不幸全家同時罹難。因為忠信是唯一的血親,所以叔叔那為數頗鉅的遺產全數由忠信繼承…………

          凱莉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隱隱覺得忠信常說的那句「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還真有點道理。

          當年叔叔昧心侵吞了忠信父母的遺產,現在不是連本帶利又回到忠信手中了嗎?

          忠信成了小富翁這件事倒也沒讓凱莉後悔離婚。她本身富有,並不希罕這個,忠信是否有錢與她離婚的原因無關,不過這消息還是讓她心裡莫名其妙的有點不舒服……………

          經過第一段婚姻的教訓,凱莉抱著寧缺勿濫的態度如常過日,但芳心寂寞的感覺經常偷偷襲來。

          有天她獨自逛街購物,經過賣嬰兒用品部門時離遠看見一對男女在挑選嬰兒服。

          那女子腹部隆然,大約有五、六個月身孕的樣子,指著可愛的小衣服與身邊的男人低聲談論,兩人不時相視而笑,感覺是既溫馨又喜氣洋洋。

          凱莉心中暗暗讚嘆,多看一眼,驚異的發現那男人竟然是忠信!

          她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是想避開,然而不由自主的躲在架子後面仔細看清楚他們。

          凱莉原已聽說忠信跟淑蕙結了婚,淑蕙的小麵店也結束營業,只是沒想到淑蕙有著身孕。

          印象中裝扮土裡土氣的淑蕙此刻穿著飄逸的孕婦裝,頭髮整齊的束在腦後,不施脂粉的臉容光煥發,整個人是那樣的清爽秀麗恬適。

          忠信笑瞇瞇的說著話,伸臂輕擁淑蕙,態度溫柔親暱。

          兩人一副標準幸福夫妻的模樣,那種明顯的快樂讓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平庸了!

          心猛的一酸,驕傲的凱莉突然有點妒忌淑蕙。

          這個好脾氣的男人原是她的,如今他的溫柔體貼都給了淑蕙!

          這樣的幸福,也原該屬於她的!

          然而是自己一手推給了淑蕙,她又能怪誰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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